莫行空

万事宁有素,一行欣偶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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亿点喜欢阿宁!

【破光】20

  等到客人一个一个离开,最后只剩下姜家本家人了,姜时延依旧没有松开抱着姜玄的手。

  

  姜览带着父母妻儿离开之前还笑着看了姜时延一眼,竖起大拇指,说:“小盐牛的,做了我一直不敢做的事。”

  

  将视线转向姜玄,笑容更深了:“说得好,就要抱!”

  

  话落,一旁的姜时兴猛地抱住了姜览,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,姜览诶呦一声,让儿子去抱妈妈,随后转头看向神色从姜时延挤到姜玄身旁时,就有些复杂的姜平川,上前用手臂揽住人的肩,不着痕迹地拍了拍示意人回神,轻声说:“爸,走吧。”

  

  姜平川顿了顿,对着大儿子欲言又止,又看向小儿子,最后还是转了身,向茫茫夜色中走去。

  

  一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大院里。

  

  锁门,万籁俱寂。

  

  偌大的房子里,又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了。

  

  热闹过后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在心中生出点冷清感,这是因为有了对比,所以姜玄不是很在意这种情绪,他轻拍了拍跟只小树袋熊一样扒着他的手臂不放的儿子,心柔软得一塌糊涂,放缓声音道:“松手了,该回房间休息了。”

  

  姜时延的酒还没醒,如愿抱上姜玄后就一直很安静,什么话也不说,什么别的动作也不做,姜玄动他就跟着动,姜玄停他也跟着停。

  

  但他看上去真的不像醉了。

  

  等人一开口,姜玄才有儿子和往常不一样的感觉,他听到他的儿子说:“不要,不许不让我抱。”

  

  或许姜时延的性格也是属于比较强势的那一种,很有自己的想法,不容别人的反驳,只是在姜玄的衬托下变得温顺了很多,一喝醉就原形毕露了。

  

  他说什么都不肯放开姜玄,直让人一点一点把他哄回房间。

  

  客人来之前姜时延就洗过澡换了新衣服,不算正式,也不是非常居家,很日常的款式,睡觉能穿,一屋子斯文人,也没弄脏哪里,喝的酒带着点清甜的果香,并不臭。

  

  于是姜玄好不容易哄着人松了手,帮姜时延脱了鞋,直接将人安置上床,坐在一旁,守着儿子入睡。

  

  姜时延不肯闭眼,一直看着姜玄。

  

  说什么都不肯闭眼,不知道该怎么办了,姜玄便问:“怎么了?”

  

  “您还没讲睡前故事。”声音中带着些委屈。

  

  这都是……多少年前的事情了。

  

  姜玄望着一醉还童的儿子,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忽然有了变化,他哑然失笑,很轻很轻地勾了勾唇角,忽略掉莫名有些闷的胸口,耐心地找了一个适合睡前听的小故事,低声念了起来。

  

  不一会儿姜时延就闭上了眼,似乎是睡着了。

  

  姜玄等了一会儿,起身,离开前顺手关灯,下一秒,床头的小夜灯就跟着亮了起来。

  

  一回头,才发现姜时延根本没睡,半撑着手臂维持着开灯的姿势,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门口。

  

  姜玄走了过去,问:“还有什么事吗?”

  

  姜时延望着门口没有回头,沉默着不说话。

  

  姜玄很轻地叹了一声,哄道:“我们早点睡,好不好?”

  

  替人关台灯。

  

  姜时延终于回头了——他又打开了灯。

  

  关一下,开一下,关一下,又开一下。

  

 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,姜时延忽然发作,猛地拍开了姜玄的手,跟只护食的小狼崽一样,装得恶狠狠的,眼尾却陡然泛起了红。

  

  他看着姜玄,眼中几乎带着乞求,声音仔细听还有细碎的哭腔,明明是示弱,又要说得很气势:“不许关!”

  

  姜玄还没来得及发问,对面的哭腔变得浓了些许,似乎是有些着急,怕姜玄又关,哽咽着重复了一遍,眼泪顺着脸颊滑落:“不许关……”

  

  他护着他的小夜灯,像是在护着什么珍宝。

  

  “我要等爸爸过来。”

  

  姜玄一怔。

  

  “关了就不来了。”

  

  心狠狠一颤,姜玄突然发现自己在过去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,他小心翼翼地坐回到床头,才一开口便惊觉自己的声音也发起抖了,便轻声询问姜时延:“小盐,看看,我是谁?”

  

  听到称呼,姜时延原本又转去看门口的视线快速挪了过来,认真地看向姜玄。

  

  不多时,他猛地扑进姜玄的怀里,双手紧紧环住,呜呜两声,将头一并埋进怀里,语气发闷地说:“爸爸,今晚不走好不好。”

  

  他的爸爸就像一个小夜灯精灵,灯在半夜开着的时候就会悄悄出现,而灯一灭又会静静离开,姜时延很珍惜开灯的时间,怕小精灵的出现有次数限制,自从发现这个秘密,每次都要等到很想很想了,才会偷偷打开这盏小夜灯。

  

  这是一盏,温暖的,小夜灯。

  

  在暗无天日的世界中,这一点温暖成了他在无数苦痛中支撑下来的那束光。

  

  他的小夜灯爸爸,没有他的无穷大,所以他从来不敢睁眼挽留。

  

  但是,他真的好想好想,再也忍不住了,今晚不走好不好。

  

  姜玄应他,好。

  

  醉酒的人最留不住话,姜时延抱着人,才充满安全感地闭上眼,小声又迷迷糊糊地说了很多很多话。

  

  -我一直觉得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,所以爸爸才会对我这么凶。

  -我以为爸爸不喜欢我了,所以才不再像以前那样爱着我,才会变得不再温柔、不再关心我。

  ……

  -但前段时间我又突然发现,我的爸爸其实一直很爱很爱我。

  -只是我太笨了,才一直注意不到。

  

  姜玄轻轻拍着姜时延的背,像哄小时候的儿子一样哄着刚长大成人的儿子入睡,安静地听着儿子说每一句话,面上没什么表情,一颗心却早已溃败得不成样子。

  

  仿佛被戳出了千百个窟窿,不停地流着鲜血,汇聚在一起,又成了一剂毒药,流淌之处,疯狂地啃噬着他的骨髓。

 

  生疼。

  

  姜玄在小夜灯的温和光照下,注视着儿子的睡颜,许久,痛苦地闭上了眼。

  

  他过去,到底在做什么?

  

  守了一夜。

  

  直至天蒙蒙亮,姜玄终于起身离开。

  

  房内的人浑然不觉。

  

  姜时延在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头晕,轻揉着太阳穴坐了起来,不过片刻就完全清醒了,记忆缓慢复苏,他瞪大眼睛,惊恐地看了眼门口,随后猛地扎进了枕头里,不肯接受现实,试图闷死自己。

  

  天呐,他昨晚喝醉后都在做些什么?!

  

  不是,他在跟姜玄说些什么?!

  

  呜呜呜,不敢面对姜玄了,这都是什么离谱事啊怎么还上赶着趟来。

  

  他算是彻底体会了一把,喝酒真的误事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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