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行空

【破光】5

　　点进去，看时间，从文字通知到语音通话请求，每隔二三十分钟就发出一条。

　　

　　姜时延开了勿扰专心做题，无知无觉，什么都不知道，一计算时间，姜玄都在外面等他快两个小时了，心惊之下也不整理要带回家的东西了，拽了背包就往外跑。

　　

　　幸好教室除了他还有别的同学没走，否则检查班级电器关闭情况和锁门还得再耗上一些时间。

　　

　　姜时延生平第一次跑这么快，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，下楼梯的时候差点因此摔倒。

　

　　他的心脏跳得非常快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，快到校门的时候终于慢了下来，一点都跑不动了，边喘着气调整呼吸，边放缓脚步往外走。

　　

　　开始庆幸前段时间体育委员问他运动会一千米去不去的时候，即使说只是凑人头、重在参与，他也拒绝了。

　　

　　还顺手替庄洛把名字报了上去。

　　

　　有一说一，单纯比跑步他是真的不行，可恨庄洛年年都跑，还年年都拿金牌，这点姜时延自愧不如，并决定让对面耍威风耍个够。

　　

　　胡乱想着东西，他踏出校门，一抬头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姜玄，正在车前打着电话，见到他出来了也没有动。

　　

　　姜时延走过去便听到姜玄在说话，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：“好，马上就来，在接小盐，他刚出来，阿览也没有回来？我顺道去接他。小兴回家了吗？我知道了，辛苦你了弟妹。”

　　

　　姜时延一听称呼就知道姜玄为什么好态度了。他的母亲当年不幸患上了产后抑郁，没等姜时延满月就和姜玄离了婚，于是姜家嫡系除了祖母，只剩他的婶婶一位女主人了，像这种活动都得靠她一手操办，很是辛苦，即便姜玄是家主也敬人三分。

　　

　　坐在副驾驶，套上安全带，姜时延等着姜玄挂断电话，一句话也没说，坐得很端正。

　　

　　直到姜玄发车前问他：“今天怎么这么晚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在教室做题，没看时间。”姜时延回答的时候心情有些忐忑，一想到他居然害姜玄等了这么久，就后悔没在放学后第一时间关了勿扰。

　　

　　姜玄却没再说话，一路往姜览的公司方向开。

　　

　　这条路姜时延有点印象，他们在某次去小叔家得知小叔还没回家的时候，姜玄也是这么过去接的人。

　　

　　都没有直接打电话让小叔滚回家。姜时延是将这些不同都看在眼里的，他经常这么想：一个认识四十多年了，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年，一倍多的时间，不怪对弟弟要比对儿子更亲，好好好，先来后到嘛，他忍。

　　

　　但他只是有些吃味，对这个小叔的敌意并不大，无他，因为姜览对他不错，只是有些缺乏主见，除了没什么本事，还是很有本事的。

　　

　　姜时延等姜览上车，礼貌地转头笑着打了一声招呼，姜览也对他笑，还笑得比他更真心实意，开腔一句就是找话题：“小盐，这么久没见，变得更帅了。放假了吧，几天啊？”

　　

　　一路上聊得很融洽，车厢都没有安静下来过，姜览可太健谈了，跟姜玄完全是两个性格的人，简直不像一个妈生的。

　　

　　如果用一个比喻来形容这对兄弟，哥哥是冰，弟弟就是火。

　　

　　就连自己的小名，姜时延也是从姜览的口中套出的来历。

　　

　　他最开始只知道自己名字有“生命的延续”的意思，甚至最初听到家里叫他小盐，他一直以为是小延，直到后来才发现是盐。

　　

　　至于为什么叫小盐？听说是来自一场乌龙，有人问姜玄儿子叫什么的时候，错把时延理解成了食盐，还纳闷怎么取了个这么俗的名字，后来被姜玄得知，倒也没有生气，还说盐是必需品，这么理解也没问题，为了避免别人再误会，转头就给儿子取了小名，不再时延时延的叫。

　　

　　在姜时延的印象里，确实是没听过姜玄叫他“时延”的。

　　

　　不然就是不怒自威的一句“姜时延”，叫全名总是充满了压迫感，而这全名贯穿每一次交谈；不然就是与家人聊天时的一句“小盐”，虽然听着亲昵很多，却不是对他说的。

　　

　　一行人先是来到了姜览家，停车的时候里面的人就听到动静了，女主人在门口迎接，姜时兴则是直接扑了过来，十五岁的人了发育得还不错，姜时延在一旁仿佛都能感受到重量，不禁为姜览捏了一把汗。

　　

　　这一下都能给人把腰折了。

　　

　　姜时兴扑向姜览，快速把腿卷在姜览双腿上，一把抱住，整个人都快粘在姜览身上了：“爸爸，你回来啦！”

　　

　　姜览揉着姜时兴的头，让他下来，笑道：“越来越厉害了，爸爸现在都有点抱不动你了，快下来，你大伯和哥哥还在呢，小坏蛋也不叫人，没礼貌可是会被爸爸打屁股的。”

　　

　　姜时兴下来捂住耳朵吱哇乱叫，表示不想听，这才安分地转过去，肉眼可见的乖巧，脆生生地叫道：“大伯好！”

　　

　　转头看向姜时延，一秒变脸，不情不愿地说：“堂哥你也好。”

　　

　　姜时延懒得跟人计较，敷衍地点了点头，跟着姜玄一起进了房门。

　　

　　谁知道姜时兴真是个糟心玩意儿，姜玄和姜览在书房议事，婶婶在厨房和住家阿姨一起忙活，姜时延没事做，就坐在客厅看电视，姜时兴则蹲在不远处拼乐高，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，突然跑到他面前，挡住电视就算了，还拿遥控器反复调台，没找到喜欢的就去接了机顶盒，找了一部动漫来看。

　　

　　疯狂挤姜时延，都快把他挤到角落了。

　　

　　不是在自己家，姜时兴还比他小，姜时延握紧了拳头，忍。

　　

　　姜时兴拿着遥控器在他眼前晃来晃去，得意洋洋，说：“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，上次这么过分，肯定是来之前大伯警告过你了吧，哼，看在爸爸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计较上次害我受罚的事情，但我才不让你好受，怎么样，想不想看其他的？求我。”

　　

　　轻啧一声，姜时延微笑道：“不会有人这么不要脸，先做了坏事还要反将一军吧？小叔这么坦然的人教出的儿子怎么可能是傻逼？所以肯定不是你吧姜时兴。”

　

　　阴阳怪气谁呢！姜时兴被家里惯得很骄纵，脾气大得很，戳到痛点了，握紧遥控器就要砸姜时延。

　　

　　躲闪不及，还真被砸中了一下，钝痛自肩膀处传开，忍不下去了，姜时延瞬间冷下脸，抬手捏住姜时兴的手腕挡住人还要砸的动作，快速起身，恶狠狠地将人甩开。

　　

　　力气很大，姜时兴整个人都被甩到了一旁，双腿猛地撞在身后的会客桌上，桌腿摩擦瓷板地发出刺耳响声。

　　

　　他重心不稳，下意识以手撑桌借力，还是摔坐在了地上，背部和手肘撞到桌子边缘，疼得痛叫出声。

　　

　　桌上的东西也被刚才的动静扫开一大片，乒呤哐啷地往地上掉，遥控器自他手中脱飞出去，重重砸落在地，碎得七零八落。

　　

　　此起彼伏。客厅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厨房两人的注意，女主人才往外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，回过身让住家阿姨继续做菜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，嘱咐完才连忙跑出来看情况。

　　

　　而客厅这一幕也刚好被议完事下楼的兄弟俩撞见。

　　

　　“小兴！”姜览连忙跑过去扶起姜时兴，检查人有没有受伤。

　　

　　刚才那一下甩得极狠，姜时兴始料不及，磕得腿上背上手上都有伤，一得到关心就开始掉眼泪，给爸爸展示自己磕伤的部位，朝爸爸哭诉姜时延的霸道无理。

　　

　　姜时延站在一旁冷眼看着，面上不显，一颗心却刹时如坠冰窖，手脚也逐渐发起凉来。

　　

　　他怎么这么冲动……

　　

　　心里正想着，便听到身后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，是姜玄从楼梯处走了过来，姜时延不敢转身，更不敢不转，而等他转过去，甚至还没完全看清人，便被一耳光打得措手不及。

　　

　　啪！

　　

　　极重的一巴掌。

　　

　　“咳咳——！”动静太大了，吓得连姜时兴都不敢哭了，太急了又被自己的口水呛住，猛地咳嗽起来，拼命憋住，快速缩进姜览的怀里。

　　

　　大伯好凶。姜时兴在姜览的安慰下依旧心有余悸，小心地抬起头探出一只眼睛偷偷看向不远处。

　　

　　姜时延被打得头偏向一旁，半边脸直接发麻，疼痛和被人围观的羞耻同时涌上心头，他紧紧闭上了眼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就是这么教你的？”姜玄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失望，落在姜时延耳中尤为尖锐，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心，“道歉！”